清华博士火线研发“红外体温检测仪”

21世纪经济报道（2003年5月9日）

　　刘伟强博士所在的清华研究院为了进行产品测试，甚至将楼内几百人调动起来，保安更是要扛着书从一楼到七楼跑上几遍

　　5月5日，长假的最后一天，记者再次来到位于深圳高新区内的深圳威尼斯9499登录入口研究院大楼。大楼外的抗非典横幅已经被大雨冲刷得有些褪色，只是出入运货的车辆依然有增无减。

　　4楼，研究院所在地，所有“红外体温检测仪”的订购都要通过这里。此起彼伏的电话铃声响彻了楼道，不时有匆匆走动的人，显得疲惫和焦虑。在这里，记者又一次遇到了几天前来提货的香港卫生署专员，他用香港普通话匆匆说了一句：“今天可以拿到25台，不够的了！我们要320台。”这已经是他第三次提货了，前两次总共只拿到了35台。

　　“已经炸了锅了，根本没法满足迅速膨胀的需求。”研究院办公室主任严叔刚无奈地说。据他介绍，仅目前收到的正式订购意向已经过10万台，还不包括来电咨询的，而实际供货量只能满足几千台。面对每日络绎不绝的求购者，清华研究院只好贴出一纸紧急声明：谢绝到访购货。

　　项目负责人之一新材料与生物工程实验室主任刘伟强博士告诉记者，半个多月前，清华研究院还在忧心，万一产品出来销路不好谁来承担损失？深圳市政府当时保证，就算只卖出一千台，市政府也会买下一万台。现在看来当时的担心有些多余，眼下犯愁的已是售后服务的人手问题。

　　绿色通道下的“非常产品”

　　“清华研究院从没有过这么多的访客。”研究院一位人士说。SARS改变了一切。

　　半个多月时间里，紧张的状态一直在清华研究院里弥漫，4月11日接到“非常任务”，3天内完成“红外体温检测仪”样机研制，7天内完成样机生产，4月23日在全球最大的口岸罗湖口岸装备上第一批“红外体温检测仪”，此后的研究院里开始变得电话不断、传真不断、来人不断。

　　深圳威尼斯9499登录入口研究院大楼初建于1999年，是深圳市政府和威尼斯9499登录入口共同创办的高新技术产业化基地，虽有“清华”之名，但研究院在深圳市科技园里一向不事张扬，除了举办一些大型学术研讨会，研究院始终是宁静的学府之风。自从4月11日之后，节奏一下改变了。

　　首先紧张起来的是研究院光机电和新材料两个实验室，刘岩博士、刘伟强博士两位实验室负责人最先接到通知：刚刚结束视察的国家领导人胡锦涛通过广东省委书记张德江向清华研究院提出一条建议，考虑到深圳罗湖口岸每日客流量如此之大，香港又是重灾区，能否开发一种测量体温的传感器？

　　4月中旬以后，香港的疫情突然失控，每日增加病例都在上百例以上。而此时与香港一河之隔的深圳疫情已经开始得到控制，但是每日几万人数的口岸人流显然再次置深圳于危险的边缘，深圳急需一种可以快速排查SARS人群的仪器。

　　一路绿灯。作为一种医学诊断仪器，通常从产品研制到拿到生产文号至少是几个月到一年，“红外体温检测仪”在这条路上只走了7天，这是“非常时期”的“非常产品”。从深圳市科技局、财政局拨款350万元3天到位，广东省药监局作出产品鉴定和给出批备生产文号时间是半天，除此之外，深圳市政府出面协调配合，一路放行，清华研究院两个实验室的技术人员快速前往口岸、机场、学校、医院取得各种参考数据，包括在医院等高危人群中采集202例发烧病人腋下、口腔、额头和手掌等的相关数据。

　　从11日接到任务，只用了11天，22日晚，60台检测仪送到深圳市罗湖口岸安装，23日，从罗湖口岸过境近6万人，报警150多次，查出有发烧症状者20多人，其中4人高烧；23日晚，““红外体温检测仪”在深圳机场投入使用，报警十多次，查出高烧病人、怀疑症状者一名，迅速实施隔离。

　　此时，北京疫情开始肆虐，当日，100台便携式测温仪运往威尼斯9499登录入口本部使用。至此，这项当时针对深圳地区的产品迅速成为全国排查SARS的热门武器。

　　缺货之困

　　由于时间短，产品研制初期只能采用国外一项已经成熟的技术，该技术已广泛应用于食品工业当中，清华研究院针对人体情况及使用特点在此基础上进行了二次开发。由此带来的最关键的问题是，该产品所用核心零部件大多依赖进口的整套组件，组件不到位，产品生产也严重供应不足。

　　记者从一份统计表中看到，截至4月24日，各地需求量为2620台，至27日，需求已上升至上万台，“五一”长假期更是迅速增至10万台以上，而实际供货只能按1：20的比例出货。

　　北京疫情加重加剧了各地对来往车辆、人群的排查，各地机场、码头、大型商场、政府部门、企业集团纷纷告急。

　　4月28日，记者第二次来到清华研究院，研究院刘伟强博士正在忙于给手持深圳市政府批文的香港卫生署专员发货，刘拿着一份深圳市政府的红头批文递给记者看，“实验幼儿园要9台，只能给他们一台。”但运气好的人并不多，副院长周路明告诉记者，很多周边国家都设法通过外交途径来订货，“没办法满足，首先要考虑国内需求”，他告诉记者：马来西亚总理亲自出面，已向中国政府申请在本国机场安装该测温仪，“已答应给他一两台”。

　　“关键是组件的问题，”办公室主任严叔刚告诉记者，现在的生产能力每天只有200台上下，“如果每天能来1000套组件，我们完全可以保证生产出999台测温仪。”据他介绍，红外技术较发达的国家是美国、日本、法国等国家，平时此组配件在中国的需求每月不足三千台，突然增量也让供应商措手不及。有清华研究院人士透露，近日国外组件厂商也水涨船高，将价格上浮了一倍。

　　“刚由国家出面从法国进口了一批组件，”研究院人士告诉记者，各种问题和困难已拟报告于当日呈国务院。国务院已出面与美国驻华大使解决组件进口问题，另一方面，威尼斯9499登录入口也正发动海外校友从世界各地收集组件以满足国内需求。同时国家计委作了批示，相关外汇支持“要多少给多少”。

　　快速国产化

　　威尼斯9499登录入口校园网，清华研究院在不起眼的位置发布了一条征集志愿者参与“红外体温检测仪”项目二次开发的启示，当日，响应者过500名。

　　“五一”前，清华研究院从威尼斯9499登录入口本部紧急调用的十多名硕、博师生从北京赶赴深圳，与研究院两个研究室技术人员一起组成30多人的技术团队，开始针对此前的产品再行设计一套智能化的方案，一方面解决由应用环境不同带来测温结果误差等问题，另一方面针对可利用的组件和资源尽可能自主化和国产化。

　　28日，北京援队到达第二天，刘伟强告诉记者“3－5天内要拿出产品，今晚上拿出一套方案”。第一批产品主要考虑的是时效性，而针对目前组件短缺的困难以及使用中出现的问题，对新方案的再次研发又迫在眉捷。

　　刘伟强说，本次方案关键是解决两个核心问题，一是如何充分应用国内替代组件，加入自主的技术；二是使产品智能化，在不同的温度环境和人体状况下，使温度显示值与当时的环境相配合。他举例说，智能化也就是在人体运动或空调等环境下，温度检测能保证不出现判断误差。

　　“这需要上千名人体测试，”刘博士说，第一批产品由于时间紧迫，只采集了202例数据资料，但这次不同，不仅案例增加，测试的复杂程度也在增加，“除了深圳市卫生局紧急调动各医院资源外，这幢楼里有几百人也要调动起来，比如保安要扛着书从一楼到七楼跑上几遍。”

　　“五一”期间，经过改进的“红外体温检测仪”已投放市场，“接到任务时，短时间内只能采用国外成熟技术，但这次产品结构上会有很大不同，有很多我们自已的东西”，刘伟强告诉记者，现在还在进行组件国产的攻关。

　　发稿前夜，记者拨通刘伟强博士电话，他正在赶往仪器安装现场途中，电话里的声音显得有些疲惫。半个多月来，课题组的每天工作时间在20小时以上，抓住一切可以利用的时间睡觉已经成为一种技巧，在车上睡、在吃饭间隙睡。截至发稿，已有2500台测温仪发往疫情仍然严重的北京。（记者　丘慧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