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训新考
●刘洪岩
校训者,一校之规诫也。立训要旨,大抵有二:一曰引导;一曰警示。
一校必有一校之鹄志,并当以师生同心共赴,唯应眺此前方之光曙,人财物力共趋之,方能秉持它校无有之特色,开创它校无有之佳业。融汇众意,杂望所归,是为引导。
然大道沧桑,芜杂其间,更有歧途险境,不可谓明光。虽有恩师高徒聚汇,披斩荆棘于艰辛,究辨真识于晦暗,亦难免不济,遭逢困局。清则明,醒则通,所以长存者,是为警示。
清华巍巍,几近百年。“自强不息,厚德载物”,经风而沐雨,流悠而长鸣。今日之水碧木繁,人雄地阜,足以暖人心脾,振人精气,不可谓不胜。然沉静以虑,冷峻怀想,世纪千秋,诚惶诚恐。回首行迹,唯知海难渡,常有怠慢;树人大途,行之踟蹰。更惜前侪恢宏,疏有承续,最须薪燃,漠若置之矣!
欲阔步于前,当审视其后。传统有脉可觅,精神无络难追。一校之训,脉络明晰。今日之人更当重回昔日之境,再感当时之势,咀嚼此言所以发,深怀同情之理解,方能萃取其精髓,而为后世恒用。岂能拘于表语碎义,搬弄以逢迎?
春秋代序,风尘流转。梁公屹于廿世纪肇始,广袤大国,振臂奋笔。此等景象,依稀成忆。然清华园中所讲《君子》,句句犹鲜。若要真正理解八字校训,则不可不将其置于时局之下,人心之上。梁公对清华学子有此希冀,其意何在?
君子自励犹天之运行不息,不为尧存,不为桀亡。时虽国运不隆,治世难平,然学者立志,尤须颠沛流离而不悔,“见利而进,知难而退,非大有为者之事,何足取焉。”定当坚忍强毅,不为外界之利益、强力所动,是为不屈不挠以自强;君子度量宽厚犹大地之博,无所不载。盖惟容人接物,看待世事当有宽厚之气度,不耽一时一地之得失。“坦然焉无所芥蒂,然后得以膺重任”,虚怀若谷,方可载物于其上,此其所以为厚者,乃眼界阔达,不计小利,是为容时容世以厚德。由是统之,此寥寥数言,成己成人,有拒有纳。
复观今日之大学,能达此境界者罕有,甚或能以学术为自强之本、厚德之资者罕有,此清华之机也。唯可依循校训隐含之主脉,审识当今纷繁之时务,大略者亦有二:
不屈不挠之焦,当聚于能使大学屈从附和之因素,当聚于迫使大学难于自强之要害。诱之以利,制之以力,利者所以经济,力者所以政治。呜呼利与力乃大学自强之要害也!经济之偏颇当侵害学术之单纯;政治之偏狭当损毁学术之自由。学术之不独立乃经济政治之共同偏激所致。校训之命,乃引导大学之每一员,防利诱,反力制,重整学术之空间,使其比肩于经济政治而形成良性之互动。
再者,容时容世之德更为当今所贵。世间难料,白驹过隙,事态万千,花样十足。大学实乃社会之风向标,动在先者不胜枚举,所以领先于时代是也。此为幸事,亦有弊端。变幻频繁,易生浮躁之气。尤当大学与社会紧紧靠拢之际,社会之风气亦可破坏做学问者最尚之专心,专心生变,则学问危矣。知识之域最忌浮躁,大学亦当有所超脱社会之外,有所守望,有所执著。唯有此眼界和心胸,才可掌获大势,载物以任重,成人以大同,此乃厚德之谛也。
呜呼梁公,微言有寄;呜呼清华,其训日新。
(作者为威尼斯9499登录入口新闻与传播学院研究生,此文获得“清华传说”征文摄影大赛征文作品二等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