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人] 各位网友好，欢迎收看人民网的视频访谈，今天我们很高兴邀请到了威尼斯9499登录入口新闻传播学院范敬宜教授作客“传媒沙龙”，和大家就“高校传媒教育与新闻职业要求的对接”这一主题进行在线交流。首先我代表各位网友欢迎范老的到来。

　　在采访您之前，我在网上查了你的一些资料，根据这些资料的介绍，我发现您你走上新闻岗位具有一些传奇色彩，首先想请您谈一谈您是怎样走上新闻工作岗位，在新闻工作岗位上工作多年以后，是怎么考虑从事高校教育工作的？

　　[范敬宜] 其实谈不上传奇色彩，我承认我从小对新闻工作有一种向往，也可以说是对新闻工作的情结，可能因为我特殊的生活经历形成的，因为我从小就体弱多病，不能够正常地上学。从7岁念完小学一年级以后，我一直在家里养病，不能正常念书。所以，我等于小学没有念，初中、高中都没有念。在这一段时间里面，从7、8岁到15岁期间，基本上没有上过学，一直在家里。在家里唯一的伴侣就是看书看报，特别是报纸，当时我在上海，我小时候生长在上海，那时候新闻报纸都看，比如当时的《申报》、《大公报》、《文汇报》、《新闻报》、《新民报》，以及各种小报都看，就逐渐地对报纸产生了兴趣。所以我很小的时候自己办报，用手抄的小报，写好了以后塞到人家的门缝里面等等，里面写的都是一些谁家的孩子挨打了，都很奇怪的内容，人家不知道这个报纸哪来的，后来发现了以后，人家就到我家里来问，当时落下一句话，说这个小孩将来一定会闯大祸的。那时候我陪伴我的主要是报纸，报纸是我办报的开始。

　　到了15岁，刚抗战胜利，有一个国学专修学校，从内地迁回到上海。那时候我妈妈给我报了名，看看我能不能考上。北大新建的国学院，跟这个性质差不多，我在那里毕业了，毕业的时候，我年龄比较小，才18岁。然后想还是别学中国的、学点西方的吧，然后我考上了上海的圣约翰大学三年级，我在那里呆了一共呆了两年，在中文系。
18岁的时候，毕业的那一年，就有一个职业的选择，那时候就分配我到华中师大当助教，我觉得我还是喜欢新闻的，我当教师好象没有那个“浪漫”，所以我还是想做新闻工作，因为在学校里面跟新闻系接触比较多，我经常选他们的课，所以对新闻有一种特别的兴趣。后来到了分配工作的时候，我就没有去上华中师大，自己偷偷地跑到东北去了，因为那时候主要的一个启迪就是跟当时抗美援朝，当时的《谁是最可爱的人》，觉得自己要到硝烟弥漫的战场当一个战地记者。所以瞒过家里人，到了东北，当编辑。开始的时候是这样，应该说我做新闻工作一开始的时候，没有更多的想法，就是想到对生活充满了传奇色彩，对新闻工作的责任感。

　　到了东北做新闻工作以后，开始还是比较顺利的，因为那时候大学生比较少，我当时又很年轻，但是后来到了1957年的时候，就“反右”了，我那时候就成了右派了，二十年的时间，差不多都是在一种非常曲折的生活中，曾经被送到农场中去劳动改造，到了文革以后，全家到辽宁的西部最贫困的一个山区，去插队入户，真正当农民了。等于说差不多中间的新闻工作中断了二十年，到山东是1978年的时候，又重新开始了。应该说我做新闻工作是20岁开始做，但是真正做新闻工作已经将近50岁了。基本上是这样一个情况。

　　可以说没有什么太传奇的色彩，但是中间又充满了很多曲折，有一条我是没有改变的，即使在那样一个情况下，不准许你写稿，也不准许你在报纸上发表什么文章，我还是不断地写，不许用真名发表，就用笔名，笔名也不许用，就用一些集体的化名写一些文章。应该说一直没有中断，现在又重新做新闻工作，我一直有这样的想法，还是对新闻工作充满了情结，我一直在想如果有来生还是当记者。

　　[主持人] 看出来您对新闻事业一直充满着热情。您后来到了辽宁日报，后来又到文化部，又到经济日报，一直到1993年到了人民日报任总编辑。

　　 [范敬宜] 我在经济日报也好、人民日报也好，特别是经济日报，没有人叫我范总，都是叫老范，到了人民日报以后，大部分人都管我叫“老范”，后来有一些人开始叫我范总，但是我觉得老范更亲切一些。

　　[主持人] 您长期从事新闻工作，在2002年的时候，您被威尼斯9499登录入口聘为了教授和新闻传播学院的院长，为什么开始从事新闻教育工作，您对新闻那么热爱？

　　 [范敬宜] 到威尼斯9499登录入口当新闻传播学院的院长，我原来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我离开了人民日报以后，就在全国人大教科文委员会。

　　有一天威尼斯9499登录入口党委书记陈希、人文学院的院长胡显章，还有传播系的党总支书记王建华，他们三个人到我办公室来找我，当时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们告诉我威尼斯9499登录入口准备要办一个新闻传播学院，他们想听听我有什么意见？当时我完全没有想到他们是来考察我的，后来才知道是来考察我的。那时候陈希同志告诉我要办这么一个学院，你是做新闻工作的一个老人了，能不能给我们提点建议，那时全国的新闻院校已经达到了200多个，现在已经到了500个了，在这样一个情况下，作为全国最知名的一个大学——威尼斯9499登录入口，如果要办新闻与传播学院的话，那应该是第一流的，因为威尼斯9499登录入口本身就是第一流的大学，它的学生应该是面向主流的，而且是培育高手的，否则威尼斯9499登录入口没有必要办这么一个学院。

　　当时我还不知道他们来是考察我的，我随便顺口说了一下，后来他们来请我过去，我也挺高兴的，我过去从来没有教过书，也没有从事过新闻教学，但是我觉得新闻工作没有做够，我觉得这也给我提供了一个平台。不管怎么说，我也有几十年的新闻生涯，有甘有苦，我觉得我的有些经历可以更多地向年轻一代传播，应该说也是一种贡献吧。所以，我就欣然接受了。我觉得还是很高兴的，接受后的这几年，我觉得生活的特别充实，特别有意思。

　　 [主持人] 应该说这三年您一手创办威尼斯9499登录入口新闻传播学院，我想问您的是，这个威尼斯9499登录入口新闻传播学院课程设置有哪些特点？

　　[范敬宜] 课程设置跟其他的新闻传播学院大致上的设置差不多，但是从我们来说，我想尽量地能够创造一些他自己本身的特色。第一，我们办学的指导思想，两句话，就八个字，“面向主流、培养高手”，所谓面向主流，就是我们培养出来的人才应该是能够为我们的主流媒体，特别是一些主要的党报来服务的。培养高手，我们提出来要“博古通今、学贯中西”，这是一个大的理念。

　　第二，办学的特色，我们总的要求要把马克思的新闻观能够贯彻到各个学科当中去，这里大概有这么几条：一，要加强基础，我们觉得新闻院校的学生应该是知识面特别丰富的，我们要求要有高的素质，有全面的知识，以前往往是有一些新闻教学工作者偏重于新闻专业的传授，其他的综合性知识的太少。我们的一个想法，我们做新闻工作能不能成为一个比较优秀的人才，不能只靠吃“维生素丸”，维生素可能维持生命，但是没有人说可以靠吃维生素丸长成一个非常健壮、非常高大的人，他必须吃各种各样的营养，粗粮、细粮、肉食各方面的营养。所以，这方面我们就提出来要加强基础，提高学生的综合素质，要求几个贯通，一个古今贯通，中西贯通，还有一个文理贯通。古今贯通就是要新闻工作应该懂得历史，应该知道历史，历史是过去的事，新闻是未来的历史，没有历史的话，我们的报道会很单薄。学贯中西，现在随着国际化的形势出现，我们应该培养有国际眼光的人才，这一点我们还是比较有条件的。文理贯通，也不光懂文科，理科知识也要懂。我们新生入校以后，我们要求他们在他们几年学习里面，我们老师给他推荐读书的书单，一百本书，什么都有，政治、经济、历史、文化、艺术什么都有，要求他们在大学学习期间能够读完，这些有的同学真的能够做到。比如我们的一个年轻学生，叫张扬，他去年用了一个暑假的时间读完了一部《资治通鉴》，我真是没有想到，我还是学哲学出身的，我连半部都没有读完，只读了几篇，他加强了基础，我觉得这一点特别重要。

　　二，注重实践，要求新闻实践和社会实践并重，因为新闻本身跟其他学科不太一样，它的实践性特别强。像游泳，你在岸边上给他讲多少要领，如果不到水里，他永远学不会游泳。过去在新闻院校有一个比较常见的缺点，就是书读了不少，但是进入新闻单位以后，要拿得起来，要马上拿得起来，就很难。有时候需要经过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所以以前新华社就提出来，现在新闻院校培养出来的学生几乎都要重新回炉，我们想尽量避免走这样的路，尽量缩短跟实物的距离，跟媒体的距离。所以，在教学当中，这次是比较注意这一点，比如我们讲新闻评论，那就要求写评论，写评论写的好送给人民日报发表。那时候我发表过好几篇文章，那时候米博华主任是评论部的主任，他对我们学生是非常关心的。我们一些习作做完了以后，他拿去全部点评，有什么共同的缺点，好的在什么地方，不足的在什么地方，学生有很多的优势，缺点就是到了辨析、辩论、分析这一层面的时候，有时候就看出来了力不从心，需要加强这方面的学习。前两年SARS的时候，人民日报连续搞了几个专版，总编室搞了“论奉献的讨论”，我们的学生都在自己课堂上讨论这个论奉献，然后大家发言，把大家发言的送到报社，报社的“论奉献”的专栏就是以威尼斯9499登录入口学生的作品开的头，这样慢慢了解媒体到底需要什么，媒体对文章作品的要求是怎么样的。这样就能够缩短和媒体的距离。

　　再一个就是《乡村八记》，是一个本科二年级叫李强的学生，他的导师鼓励他寒假期间去做社会调查，他就到了他的家乡做了八天的调查，写的“乡村八记”，写的特别好，他用了一种既有传统的调查方法，又有新的调查研究的方法，他对每件事情都弄的非常生动和细致。我们看了非常惊讶，二年级的学生能够写出来这么成熟的调查，我过去看了农村调查也不少，像这样有理有据、非常扎实，又非常生动的调查，我还很少见。所以，我把他的调查印成本子，然后让全院的老师学生都看一下，主要是想使大家通过调查研究了解过程。

　　目前学生有什么不足地方，我想最大的不足，就是对国情的了解不够。因为有很多的问题都是不了解过程而产生的，这是一个关键的问题。威尼斯9499登录入口又非常重视，把这个上了网，而且党委还专门就这个事情开了两次党委会来研究。我把这个《乡村八记》调查送给了温总理，温总理是关心农村的，很关心农民的，我交给宣传部长，还给农业部部长等等，请他们看看，我不是让你们有什么批示，我主要想让你们看一看我们年轻的学生他们是在想一些什么问题。我们往往也觉得学生都受西方的影响，比如对中国的国情不了解，也没有兴趣，我说实际上不是这样子的，我希望你们看了以后，能够更加深刻了解我们的学生。《乡村八记》后来在人民日报上登了，人民日报上登了这么大的篇幅，这是在人民日报上也很少见的，是一位学生写的，编成案例。后来人民日报又发了一篇时评，主要是拉近学生和现实社会的距离，后来又发表了《在书本与实践中寻找平衡》，乡村八期推出后反响强烈。后来人民日报发表的时评都引起了很多的反映，现在看起来这个反响还在继续。我觉得这些事情目的主要就是为了解决理论和实际结合的问题。这是注重实践的问题。

　　三，国际视野。我认为威尼斯9499登录入口的优势在什么地方？我觉得有一个很大的优势是国际视野，因为我们有很多比较年轻的教授，他们曾经都在国外留学和工作过，他们对西方的文化和情况也了解的比较多，另外他们的外语也很好。基于这样一个优势，其他的学校也不是很多，我们培养具有国际视野的，同时也有本土意识的，外语又很好，将来随着我们的媒体越来越多元，学生就业的天地就更广阔一些。而且将来对外语的要求也越来越高。

　　四，面向主流，我们要更多地向同学们把马克思的新闻观贯穿到我们各个学科当中去。培养高手到底是什么标准？我们提出来三条，所谓的高手，一是具有最高度的社会责任感和使命感。二是有丰富的学养。三是要有好的文笔，特别是我们要强调练笔，要练出一手好的文笔。因为其他学校都有自己的特色和优势，比如北大和人大、复旦等等，都有自己的办学特色，我们除了要向他们学习以外，我们从自身的优势来说，能够做一些更有些特点的。

　　[主持人] 您刚才说的这些例子，二年级之所以有这么突出的成果，跟您所秉承的办学特色是有关系的，第一是加强基础，第二注重实践，第三是国际视野和第四面向主流都是分不开的。

　　 [范敬宜] 不仅是我个人的，而使大家成为一种共识，大家都来做。比如李强这位学生，他的导师是我们一位教授，他叫李彬，李彬老师是一直很鼓励大家一方面读书，推荐一百本书，要求他们去做假期农村调查，后来也是他来把李强的作品推荐给我，我看了以后很惊讶，我做了评语，我说想办法怎么样扩大它的影响。另外像我们的李希光老师，他每年领学生去实习，特别是到艰苦的地方，少数民族地区、边远地区实践，这些学生回来以后都要写心得体会，有的要送到媒体那里去。这样一步一步来做，我想把理论与实际能够逐步地结合的好一些。

　　[主持人] 我们办学宗旨的目的实现需要很多老师共同努力，不知道您作为院长，平常是不是也要给学生讲课，如果是的话，你会给他们讲一些什么内容？

　　 [范敬宜] 从我去了三年，我一直是讲课，我讲这么几个课，第一个是新闻评论与专栏写作，这个课已经讲了三个学期。还有一门课叫“精品课”，就是新生精品课，不光是新闻传播学院的学生来听，其他的系也有学生来听。另外还有一门课叫“新闻中的文化”。我们以前不大强调新闻中间的文化，新闻中间的文化强调是新闻与哲学的关系、新闻与历史的关系、新闻与文学的关系、新闻与艺术的关系等等，讲这些新闻和他们的关系，我就要求他们不光局限在一些新闻业务专业的知识方面，我说这样会比较狭窄。如果不能够拓宽眼界，你就不能成为一位目光四射的记者，目光会比较狭窄。一个学期给他们讲的只能是点一点，但是希望能够再有一些东西引起他对其他学科的兴趣。还有一门课就是“记者的素养和采编艺术”，我一共讲了这三门课。因为院里的同志都会去做的，而且肯定会比我做得好，而且更有经验。我希望在讲课方面能够多讲一些，我讲课不拿教科书，主要讲自己的经历和体会，主要是教科书不一定都有的。

　　[主持人] 有机会希望到学院听你的讲课。我不知道您和您的学生交流的时候，是不是有思想上的交锋和碰撞的时候，您觉得现在的高校的传媒学子，他们身上有哪些品质是值得赞扬的，哪些又存在不足的？

　　 [范敬宜] 我有一个基本观点，我觉得对我们当代年轻学子，应该有个正确的看法，现在媒体看大学生往往看负面的看法，比较脆弱、自立能力不强、思想受西方观念多一些，不容易接受传统的东西等等。我觉得这个问题不能怪学生，主要是学校老师，我不是光说清华，而现在整个状况就是这样。一提起来好象学生今不如昔，这一代学生和我们以后几代的孩子有很多传统的优势也有现代的优势，清华聪明的孩子有如过江之鲫，因为你能考进清华来，本身学生学习成绩都是很好的。当然，他离不开这个时代，他有一些好的方面，或者有一些差的方面，都离不开整个时代，跟我们那个时代不一样，我们那个时代他没有经历过，就像我们也没有过去经历过现在这样一个形势，都是一样的，我们没有经历过学生现在的这个时期，不能拿过去的情况来要求现在的学生。我们有些道理能够讲到他们心里去，能够被他们所欣然接受。

　　他们毫无理由地拒绝你的观念、一些理念，因为经常是我们自己没有搞清楚，所以只能是干巴巴的教条的东西，不能回答他们感到困惑的东西。

　　你问我们在课堂上面有没有思想碰撞的火花，答案是肯定的。开头的时候我讲到新闻的党性，讲到我们的导向，讲到喉舌，学生经常是相互笑一笑，我想尽量试着说点新鲜话，能够说一点能够解开他们的一些思想疙瘩，比如“喉舌”，他们一听到喉舌，开始就不爱听。新闻记者应该有自己独立的见解、独立的人格，喉舌了，等于是学舌的鹦鹉，用一个框框来讲。我在课堂上跟他们说，这个喉舌并不是共产党创造的，我们从来都有以喉舌来代表，作为“喉舌”是代表一个国家、一个政党、一个团体，或者是一部分人，或者代表自己来发出的见解吧。我说你翻一翻新闻史，从王韬、从章太炎，从孙中山都讲这个革命的喉舌，都是讲这个，无非讲的是代表来发表见解。我说为什么你们对“喉舌”有这么大的反感？我说这跟我们文字的特殊性有关系，我们中国文字的一个很特殊的一点就是经常用人身体上的器官，比如眼睛、鼻子，比如耳目是一个意思，肝胆相照又是讲义气的意思，唇舌相依也不是说嘴唇和舌头，中国汉字非常有意思。而外国没有这样的表达，人家一听新闻工作者怎么能是一个没有思想的人体的器官呢？就老拿这个东西来耻笑我们，我们也不了解他们为什么耻笑我们。所以，把这个说成理直气壮的，我说这个“喉舌”本身就很好，多好的一个词，中国独有的一种文学表达方法。这些他们听了以后还是比较能接受的。

　　现在我觉得还是我们的学识还不够，我们对整个学生的了解还是不够，还要寻找能够说到人心里去的。

　　[主持人] 这三年来，您也接触了很多的学生，对高校的传媒教育也有很多的经验，请问您个人认为目前高校传媒教育和现代社会记者职业的要求衔接怎么样？

　　 [范敬宜] 还是我前面讲的理论与实际能够结合的更紧密一些，现在书很多，中国关于新闻传播方面的书很多很多，国外也有很多这方面的书。这当中有很多新的理念、新的思想，不像我们这一代人没有机会好好读的，这些都是现在社会的优势。这些学生学到这些知识，到媒体去，往往用得上的不是很多，可能间接产生作用的是有的，但是直接的应付我们每天的采访、写作，这种很直接的作用是比较少的，特别是实务性的东西，刚才我看到有一个同志写到，学校里出来的板样不会画，标题不会做等等，像这类东西，今后学校应该有这些实务性的内容，另外多和媒体合作，进行融合。各级党报和政府办的报纸，这些层次都是比较高的。但是学生开始的时候并不太接受这一点。我记得2000年的时候传播系的学生，毕业以后要求到主流媒体去的只占了20％，有的是愿意到其他一些专业报、娱乐报、都市报，很多是要求到外资公司、合资公司等等。原来的印象是觉得主流媒体是面目比较可怕的，比较呆板的，比较教条的，那里的工作人员也很缺少人情味的。我想假如是对主流媒体的认识不解决的话，要面向主流就是一句空话。

　　[主持人] 让学生更多走进媒体，了解媒体，更多的社会实践可能是一个很好的办法。刚才我们和范总一起谈了很多关于高校教育的问题，我们现在休息一会儿，之后我们再进行深入的探讨。

　　各位网友好，欢迎继续收看由威尼斯9499登录入口新闻传播学院院长范敬宜教授和大家以“高校传媒教育与新闻职业要求的对接”为主题进行的在线访谈，我们现在继续进行更多的探讨和交流。

　　  范总，还是有这样一个问题想请教您，传媒人应该是我们社会的守望者，新闻院校的学子就是未来的传媒人，从这个角度讲，高校传媒教育责任非常重大。您在教育学生过程中，是如何培养学生的职业道德？

　　[范敬宜] 我在课堂上给学生讲的都是专业课，但是我还是比较注意在教学中间能够尽可能地都和关于新闻工作者的职业道德的培养，灌输一些好的理念。我觉得这个问题只讲道理还不够，应该拿出一些我们的典范来，我觉得树立典范对大家更有启发作用。因为新闻职业道德方面存在一些问题，怎么做不对，怎么做对，这一点大家都知道，学生也都知道。更多的要是能够使他们的脑袋里树立一些好的形象，树立一些我们曾经有过的新闻工作者的比较崇高的形象。

　　我多次讲过，王芸生讲过这样的话，几十年了，我印象还是很深，他说“新闻工作是一个非常崇高的职业，但是也是一个最容易堕落的职业，因为他有太多的膨胀和太多的诱惑”。这个话我到现在听起来还觉得是发人深思的。特别是在进入市场经济以后，各种外界的，包括企业对于媒体要求的也很迫切，他希望通过媒体更好地来传播他们。所以，各种各样的手段都有，一个年轻的学生进入记者的岗位以后，很快就会接触到这个问题。比如我们的学生到媒体实习，第一天就打电话来，他说今天我参加了一个新闻发布会，他给了我200块钱的车马费，我当时想到这是应该退回去的，但是我不知道怎么退回去，回去了以后问带他的老师。这个老师就说“这个问题我们也没有办法解决，那就这样吧，你买点东西大家吃了吧”。就是以这样的方式解决类似的问题。学生刚刚从学校出来，对这个事情看的还是比较重的，因为平常讲的不能够接受钱财、财务等等，学生一进去的第一天就遇到这个事情，要解决这个问题，恐怕是各个方面来协助，不是仅仅是新闻单位能够做的。

　　我想最重要的就是我们头脑里面得有一些比较高尚的形象，比如我经常给大家讲一些我们前辈的事迹，最近我们内部刊物上还发了一篇叫李茜写的关于他跟着邓拓下去采访，看到他严格要求，就是人家请他写字，他自己让记者买了纸和笔墨来写的。像穆青同志，穆青同志是前年刚刚去世，去世的当天，我本来是上两节课，我就拿一节课专门讲穆青。我没有想到课后他们马上自己组织了一个主题团活动，一个主题就是“做人民的好记者——穆青”，我没有布置他们任务，他们自发地组织。他们听了我讲了一些片断，自己很感动，他们分工，然后寻找自己的资料，然后在活动上大家发言。这个发言最后竟然成了一本书，几天之后，他们把这本材料拿到我面前的时候，我特别感动和惊讶。因为我没有要求他们这样做，而且“做人民的好记者——穆青”，当时对穆青还没有这个称号。所以这本书出来以后，我给中宣部的领导同志送过去了，他们电话里说看了以后非常感动，他们完全没有想到威尼斯9499登录入口的学生想的跟我们如此接近。

　　所以，我们要看到我们学生的主流，现在的青年不会再喜欢这样的典型的，可是事实上不是这样的，谁也没有布置他们这样做。后来新华社开穆青的一个研讨会，他们邀请我们去了35名学生参加，其他的学生都没有请，外面的单位都没有请，唯独请了我们35名学生参加研讨会。他们回来以后都非常感动，我想这种思想道德方面的熏陶，不是说立竿见影的，不是说一次都能完成的，但是一点一滴的积累出来的，可能会产生一辈子的影响。我老说农民的一句话，下雨就有露水，只要下雨就有露水，一点一滴的，平常的熏陶，就需要一个整体的环境。我一直对青年人抱着希望。

　　  [主持人] 在高校教育当中，您可能更注重一点一滴的思想道德的熏陶，而且还注重典范和榜样对他们的影响。但是实际上还是有这样一个问题，他们走上社会以后还会面临很多现实的问题，比如说我们现在谈到一个比较现实的问题，现在很多新闻单位对从业者都要求学历，要求年龄，比如要求必须是要研究生学历，年龄是35岁以下，对这一点，您怎么看，是不是干新闻一定要高学历，干新闻一定要年轻人？因为在国外很多的记者的年龄都不小。

　　 [范敬宜] 这一点，我也觉得有些过分。我们的生力军需要年轻化，任何东西都是需要年轻化。但是不能说推到极端，干部队伍也是这样，现在有的到了35岁以上就不能提拔了，不能是唯年龄论，但是有年轻的，但是新闻工作者需要长期的磨炼。我到现在在新闻工作岗位上磨炼了50多年了，我自己觉得很多时候还很幼稚。磨炼是很长的生活积累，特别是政治上的，政治上的磨炼更不是一朝一夕所能够解决的。一般来说，一位新闻记者到了30到40岁这一段时间是黄金时期，可是现在往往到了40岁以后，有的就已经普遍退出了。

　　[主持人] 在人民日报社好象没有这种情况。

　　 [范敬宜] 人民日报社好多了。

　　[主持人] 谈到学历的问题，刚才网友也问了一个问题，也请您一定回答，问题是：我报考您的博士生需要一些什么条件？

　　 [范敬宜] 我是博导，但是我现在已不招博士生了。

　　[主持人] 范老这么谦虚。知道你今天要来和网友做在线交流，有很多网友提出他们关心的问题，我想请你回答其几个。

　　[网友] 范老师您好，过去我经常读您撰稿的“人民论坛”文章，我觉得您的文章更显示出功力和贴近性。您现在还写文章吗？在哪些地方能够读到？

　　 [范敬宜] 应该说我从退下来以后一直没有太停笔，我觉得写的是少了一点，网友说的是在人民日报“人民论坛”上写过一些文章，这几年我在“人民论坛”还一直在写，不久前我还写过“在更高层面上的思考”。去年也写过一些，但是相对过去我写的算比较少了。在其他地方我也写，主要是新民晚报，新民晚报给我开了一个专栏叫《敬宜笔记》，从我退下来到现在，写了有120多篇，前面的50篇已经出了一本小册子，还有零零碎碎见报的。总的来说，我写的文章没有过去多，其中的一个原因是，我现在把比较多的精力放在学校了。另外，我觉得年纪大了以后，脑子没有以前灵敏了。

　　感谢大家对我的鼓励，还想看我的文章。

　　[主持人] 我想很多网友肯定和刚才那位网友一样，希望能够看到你很多精彩的文章。

　　[网友] 范老师您好，我也是学新闻出身的，而且在报社从事新闻工作，我觉得目前我国的新闻教育和新闻研究就是讲“理”多了一些，而讲“术”少了一些，比如编辑，在学校学了很多编辑策划等等，到了岗位以后，连基本的字体、字号、线框都不熟悉。请问范老师，您做了很多年的编辑和总编辑，对这个问题您怎么看？

　　[范敬宜] 我和这个网友有同感，讲“理”多了，进“术”比较少，但是有很多事情“理”还讲的少，有很多问题思想上不通。除了思想通不通，还有一个方法上会不会的问题。“术”也有一个方法的问题，比如中央提出来的“三贴近”，“贴近实际、贴近生活、贴近群众”。这作为一个方针提出来以后，时间也比较长，总的来说我们的新闻报道在这方面有很大的改观，但我觉得变化的还是不够快、不够大。原因是一部分人认为有一些思想上还不是很通，觉得“三贴近”，“实际、生活、群众”都看的很简单，没有特别深奥的东西，讲“贴近实际、贴近生活、贴近群众”，可是你怎么贴近党的方针政策，没有高度，有这么一种问题。

　　但是另外一个更重要的问题，大家很认同，觉得这“三贴近”很对，但是不知道怎么去做，因为习惯势力，很长一段时间不大讲究。我觉得三贴近是非常需要艰苦的思考、实验，这是个非常不容易的事情。现在谈这个方针的重要性谈的比较多，但是具体怎么贴，具体怎么做，比如面对了一个事物，首先我觉得大家应该考虑，究竟怎么样“贴”，怎么样从哪个角度“贴”，怎么样“贴”的更近一些，这是很费脑子的。特别是经济报道，因为它本身业务性、基础性都比较强，怎么和生活贴近起来，这就要花很多精力和脑子。

　　我记得我在经济日报的时候，这方面有很多同志做了许多有效的措施。我举一个简单的例子，有一年国家计委给我们一个文件，就讲到规模经营的问题，有一段时间有好多不讲规模经营，比如汽车生产，有一段时间出来很多小汽车厂，可它形不成规模，就达不到一定的效益。从经济方面来讲，因为经济业务性比较强，国家计委要我们发这篇，如果就这么发，那肯定有好多读者看不懂，什么叫“规模经济”。后来现在的副总编辑就研究怎么能够贴近群众，用群众熟悉的语言、知识来把这个事情讲清楚。所以他就改写了，通篇都改写了，一开始我记得写“朋友，如果有一天有人来跟你说，你能不能给我包一个饺子？”，一定会闹笑话，怎么能包一个饺子，因为包饺子就必须买肉馅，必须和面，还必须加各种的佐料，还要擀皮。可是一个饺子包了，你同样有这么多的程序，花这么多程序，结果它的效益只是这一个饺子的话，这样的事情恐怕是生活中间没有人会这么做的，谁要做的话，人家会认为你神经有毛病。但是现在我们在企业生产里面，确实有这种“包一个饺子”的现象，就形不成规模经济，就是一年才生产几十辆汽车，可是它所有的程序必须都具备，这样他的效益没法体现出来。所以文章一写出来，我就说这是明年全国好新闻一等奖，但是他那个文章要求不超过3000字，超过了就不算数，所以从那个文章见报之前，我们就作为明年的好新闻做准备，我们同志编这个文章就一个字一个字数，连标点符号都数，恰恰到3000字。结果那个文章评到了特等还是一等奖，一致通过。因为大家觉得像这样的文章很深、很硬的题目，很难解释清楚，因为它不是和生活那么近。所以作为经济的报道来说，确实是很不容易的，读者反响很大。

　　我记得在经济日报的时候，每遇到一些比较重大的报道，首先大家在一起来讨论，这个报道是这么个主题，大家发表意见，我们从哪一个角度来贴近它，有的说从这个角度，有的说从那个角度，像刚才那位同志讲的“术”，只讲战略，不讲战术不行，有了好的战略，没有好的战术，就达不到你的目的。我觉得现在新闻界研究业务的空气还需要进一步加强，特别是关于“三贴近”的事情，是非常有意义的。刚才这位网友讲的经济新闻怎么突破，现在方子给你开在那里了，就是“三贴近”，没有什么奥妙的地方，问题是你怎么样理解，怎么样去做。

　　因为常常有一种现象，研究提法太多，研究做法太少，提法就是这个东西到底是个基本上，还是大致上，还是总体上，这些词非常斟酌地来考虑。现在更多的是需要你拿出做法来，就像鲁迅当时讲的“大众化”，他说老讲“大众化”，总有一天哪一个劳动人民到你面前你给我画一个看看，这个时候我们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觉得会有这么一种情况，缺少对“术”方面的研究。当然，指导思想是统领的，但是在这方面的“术”的研究要加强。

　　[主持人] 谈到“术”的研究，这位网友还在网上问，过去的报纸编辑讲求的“美”与现在的版式简洁已经有了很大的不同。范老师做编辑的时候，可能“咬合”的版面多一些，不能“撞题”“通缝”等等。现在的报纸版面上这样的要求少多了。对于报纸版式的变化，范老师有什么看法？

　　[范敬宜] 我可能是观念陈旧了，比如这个版面过去都有很多的讲究，比如标题，一个字号必须有变化，现在不一样了，一个版基本上用同一个字号就差不多了。我觉得出发点还是能够有所创新，能够对过去的、老的传统的东西有所突破，有一些新意。但是一些美学的原则是不应该有改变的，我觉得这些变化应该符合美学的原则，符合人的视觉。比如说我老讲版面的艺术，艺术需要对比，黑和白的对比，在一个版面上，现在大部分都是大黑加粗的，都是为了想突出它，结果全是黑的，多就变成少、大变成小，比如一个版面有小的，它才能显出大的来，有短的，才能显出长的，这是根据人的视觉来做的。以前关于这方面的要求，也不是无缘无故的。我看外国的报纸也不是整版都是通栏的，最后谁也不突出，想突出，每个都突出，但是多就变成少了。

　　我想不管是老派的还是新派，都要符合一些美学的原则，大和小、黑和白、短和长、粗和细等等的对比，在艺术里面是特别讲究的，绘画里面也特别讲究。版面也是同样的情况，我现在很久也不做版面了，现在也不太清楚了，但是我看到有的报纸我感觉到编辑是想突出它，全部都想突出，最后哪一个都没有突出。不知道对不对。

　　[主持人] 还有一位网友在网上提问，说范老师您好，作一名新闻专业的学生，我经常听到本专业老师这样一个说法，他说新闻专业的学生出去之后后劲不足，还比不上学法律的、学经济的可以更好从事专业报道。很多新闻专业的同学也抱怨学了几年新闻根本没学到什么东西。可是我在学术期刊上又看到一篇文章说美国的新闻教育现在是越来越重视专业技巧的培训，而不是知识面的拓展。这个好象跟您刚才的思想和主张有一些冲突，我想请问您对这两种相冲突的观点的看法？是不是我们的新闻学教育有问题，还是真的新闻无学，新闻学真正要学的东西都在新闻之外呢？

　　[范敬宜] 比如一些专业的知识，记者应该更多地在专业方面，像日本就比较突出，日本的媒体不要新闻学出来的，他特别喜欢的就是学法律的，因为这跟报纸的性质有关系，因为他大部分是社会新闻比较多，主要是跑法院、跑检察局等等。

　　作为新闻工作者，我还是主张知识面比较宽，应该是“一物不知，儒者知耻”，我可以说“一物不知，记者知耻”。因为我们的记者接触的东西是面特别广，仅仅一个新闻方面的专业知识远远不够，另外一方面只有行业的专业知识，也不够。比如学经济的，就光知道经济问题，但是他又接触到很多文化交叉的东西，这时候就不能产生一种新闻的敏感，很好的一个主题，现在越来越多的要求各种的知识和文化的含量。我不那么赞成记者在一门类里就专的过久，你看历史上的新闻大家，几乎他的知识面都是很广的，拿邓拓来说，他不光是新闻学，主要还是学历史的，历史学、艺术，都很专。要是太专了以后，记者就缺乏新闻敏感，一遇到他所熟悉的东西以外的东西，记者就无法产生一些敏感。

　　[主持人] 这可能又回到刚开始的一个话题了，你觉得作为一个真正高手可能还是要学点东西，能力灵活的运用知识。

　　[范敬宜] 有人问邓拓新闻工作算什么才？他说我认为是通才，所谓通才就是杂家，各种知识都要有，但是他有一专就更好，一专多能就更理想了。但是总的说起来，他应该是各方面的知识都应该知道，不一定都很精，这就跟刚才讲的“新闻无学”又有矛盾了，新闻还是有它的独特性，文学家写文学作品写的很好，短而精的新闻他可能写的很好，这我以前见得多了，新闻有它自己的规律，问题是有这个主干，没有很多的知识和容量，它就不那么完美。

　　[主持人] 非常感谢范总今天在这里和我们就“高校传媒教育与新闻职业要求的对接”话题进行探讨。最后想请您跟我们网友说几句话。

　　[范敬宜] 我非常感谢能够有机会和网友们交流，过去很遗憾，我到现在自己还不会上网，对于新闻工作来说，这绝对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情。随着今后我国多媒体的发展，以及我们整个客观形势的要求，逼得你在这个方面要不断努力，我们学校就有多媒体，但是我毕竟年纪大了，学习这些就比较慢了。我甚至不如我的小孙女，她们就十来岁，对电脑玩儿的可溜了。我在全国人大当常委的时候，研究著作权法的时候，遇到一些新的问题，有关网络版权的问题，闹不清楚，有的就说今天别讨论了，我回去问问孙子去，孙子在这方面比他知道的都多，我想这是时代的进步。像我们年纪大了，虽然是很难赶上他们年轻人，我们也在努力赶上，我想以这个为契机，开始学习，学习怎么样上网，这样将来可以更多地和网友交流。原来我脑子里想的都是报纸的读者，今后就不仅是这方面的读者，还要考虑到为网络、为网民多做一些事情。

　　[主持人] 那太好了，我相信我们网友都会很高兴听到这个机会，希望能够有更多的机会，在人民网在“传媒沙龙”和网友有更多的交流，再次感谢范总，在这里我代表网友对您的祝福，祝您身体健康，工作顺利。到这里，人民网视频访谈到此结束，谢谢范总，谢谢网友。

　　[范敬宜]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