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时间中感受生活的意义

来源：光明日报 2014-3-21 邹广文

　　我们已经进入一个日新月异的快节奏生活时代。但在这一时代背景之下，作为衡量文化品质的重要规定性——“时间”，却常常被我们忘记。我们的许多行为甚至在“拒绝”着时间：一切价值都需要在当下兑现，活在当下，当下就是一切。

　　然而对于文化而言，无论是物质文化还是精神文化，经得起时间检验的才是有品质的文化。时间是文化的一把尺子，它会过滤掉文化的浮躁，彰显文化的品质。考验朋友间的友谊需要时间，感受产品的质量需要时间，一个地区的社会发展效果到底如何，同样需要用时间来印证。

　　时间在其现实展开上，或者与人生紧密相连，或者与宇宙不可分离。这于是就有了时间的人文属性和物理属性的区分。说到时间的人文性，哲学家海德格尔就认为，人的时间观念首先是个体生命体验的结果，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体验，这一独特体验构成了时间观念的基础。在传统农业社会，人的生活节奏与大自然是基本吻合的，人们感受不到时间对人的排异性。但是工业化时代的来临，开启了人的现代生活，人从此被“现代”所绑架，被它裹挟着一路飞奔，“时间”却被我们大大压缩了。我们一出生仿佛就上了流水线，从一个程序传到下一个程序，结果是我们走入了手段的王国而迷失了人的目标。

　　古印第安人有一句谚语：“别走得太快，等一等灵魂。”印第安人认为人的肉身和灵魂前行的速度有时是不一样的，肉身走太快了，会把灵魂走丢。这句谚语对我们今天的警示作用是不言而喻的，“等一等灵魂”的终极意义在于我们对心灵充盈与精神价值的敬重。

　　与古老的印第安人相比，忙碌的现代人总是像陀螺一样转个不停，电脑、电话、电视，我们的手不停地敲按、触摸各种电器的按键，我们的眼睛不断地扫描着奔涌而来的资讯，但悠然简单的日子却离我们越来越遥远了。我们体会不到光阴是什么，没有谁还有闲情逸致去看那树影一寸寸移动、日出与日落，以至于这世界对于我们变得是那样浮华与陌生。我们所做的一切似乎只围绕着一个目标展开——压缩时间，提高效率，让生活节奏更快，结果是生活中所发生的一切的一切瞬间被翻过。我们的灵魂在四处漂泊，而肉体的躯壳却无所畏惧地前行。因此，许多人总是感到迷茫、彷徨。

　　人的文化不能止于碎片，因为文化所面对的是生命的整体。人文精神是通过时间播撒我们生活的各个层面的每个角落，因此无论是一个人还是一个社会，我们都应该期待一种缓慢而坚实的文化成长。记起渐渐被我们遗忘的时间，可以从一个特别的角度提醒人们，在关注经济和社会发展速度的同时，应该更加关注经济生活中隐性制度的走向，更加关注社会发展的道德与心理成本和人文环境，从而为社会的未来发展和民众生活带来持久的福祉。

　　时间折射着历史和传统。在对时间的感悟中，生活的意义会慢慢呈现出来，我们才会知晓我们当下该做什么，我们该给后代留下什么。费孝通先生曾经讲过：“文化的生和死不同于生物的生和死，它有它自己的规律。它有它自己的基因。”我们的生活实践不能脱离历史和传统，它们是我们文化得以延续的根和种子，而这种历史和传统恰恰是在时间中积淀下来的。

　　对于个体而言，我们既然没有让时间停止的能力，那就让心平静下来，与时间相守相伴。在对时间的拥有中，心灵会慢慢地自由敞开，在充满喧嚣的世界中审视一下自己的内心，从盲目到超然，倾听自己的心灵之歌，去好好感受生活世界。让心宁静下来，我们才能感受真实的世界，感受真实的生活，品味生活的真谛。

　　（作者系威尼斯9499登录入口哲学系教授）